皇明土着大战穿越众第442章 恶五月(八)
朝阳的第一缕阳光刺透了厚厚的云层,喧嚣了一整夜的边墙附近渐渐停歇下来。 衣甲不全的李怀带着郑仟等几十人向着虞台岭狂奔,后边则有数量更多的鞑骑穷追不舍。 黎明时分,江彬终于打通了二河沟,只是不等李怀殿后的二百人凑过来,就又被已经能看清路的鞑骑切断。眼瞅着鞑子的增援越来越多,在郑仟建议下,李怀当机立断,全军向虞台岭突围。这注定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一路走来,无数袍泽成了鞑子的猎物。可所有人都晓得,不能停。 “三哥,你们先走,俺垫后。”眼瞅着鞑子越来越近,李怀一勒马,拐了回去。与此同时,人群之中立刻有几个人也纷纷调转马头。 郑仟已经没了昨夜的胆气,看着这么多袍泽遗尸在路上,他懊悔向李怀提议撤向虞台岭。这些人聚在一起往二河沟冲,哪怕是死,不但能换来同等数量的鞑子,没准还能冲过河去。可如今全因为他的胡乱建议,死在了逃亡路上。 “哦哦哦哦哦哦……”就在这时,又有一股鞑骑怪叫着冒了出来。不等众人反应,一片箭雨已经冒了出来。郑仟肩膀一痛,栽下马去。 鞑骑没有理会掉下马去的明军,没有马,他们注定是猎物。呼啸着继续追逐残余的明军,不过片刻就跑远了。 躺在地上的郑仟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天空很蓝,云很低,天空中盘旋着那些草原的雄鹰。他后悔了,晓得要害死这么多人,还不如学庆哥,老老实实在家。突然郑仟想到了何娘子,想到了对方肚子里他未出世的儿子。郑仟突然不甘心死在这里,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正想瞅瞅有没有马,就听到了马蹄声,接着被人拽了上去。 “三哥,抓好。”是李怀,此刻对方身上七八处伤口还在流血,却依旧生龙活虎“俺们都要活着回去。” 趴在马上的郑仟还未搭话,就瞅见远处出现了鞑骑“鞑子……”他突然发现自个的声音都变了。 李怀扭头瞅了瞅“三哥,抓好。”驱赶战马向着已经近在咫尺的虞台岭奔去。 奈何马上坐着的是两个人,鞑骑与他们的距离,以可见的速度在缩短。 “三哥,俺挡……”李怀正要提议他下马垫后,不曾想趴在身前的郑仟突然抓向他腹部伤口,李怀闷哼一声,栽下马去。而郑仟则拉住缰绳,翻身落在马鞍上,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李怀不可置信的盯着决绝远去的郑仟,却动弹不得。片刻后,耳边传来了马蹄声,鞑靼人的吆喝声。 “姐,外边吵起来了。”自从搬进山洞就不再露面的十三姐正要如同往日般参禅,潇潇急匆匆走了进来。 “他们哪日不吵。”十三姐并未放在心上。 “这次不一样,他们手里都拿着刀。”潇潇强调一句。 十三姐心头一惊,赶紧起身向外走去。刚刚出来,就看到唐玉璞抱着刀正要出去,看到她赶紧道“进去,不管啥事都不要理会。”然后对守着洞口的郑修点点头,走了出去。 “二哥,到底怎么了?”十三姐低声问。 “有人不服俺们。”郑修经过前几日的事,胆气反而壮了“你进去吧。只要有俺们一口气,就……” 不等讲完,突然外边传来比刚刚更加喧嚣的叫骂声。郑修立刻抽出一直握着的刀,与两个家丁一起堵住洞口“回去!” 十三姐晓得这种时候她是累赘,转身正要走,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 “二哥!”郑修挥刀就要砍,那人却大喊,是唐玉璞。郑修赶紧停下“咋了?” “右卫那个王指挥带着一伙子人想要夺了十七爷的权,两边呛呛上了,老贺让俺回来守着这。”唐玉璞一边说一边探身看向黑洞洞的过道“估摸着要打起来了。” “要打了?”郑修心头一紧“王指挥手里有四五十人,不老少呢。” 唐玉璞浑不在意“俺们还一百多人呢。” 郑修不吭声了。 正说着,外边突然传来了砍杀之音,唐玉璞等人立刻闭嘴,戒备的守在洞口。 声音持续的时间不长,没一会就弱了,继而戛然而止。郑修等人心中更加警惕,这是谁赢谁输了?他们甚至不敢出去,生怕自投罗网。 站在洞口没有进去的十三姐此刻才懂,没了郑十七,她们的处境会是多么窘迫。 “修哥,玉哥。”好在不多时传来了脚步声和朱小旗的声音。 “小旗哥咋了?”唐玉璞松了口气,赶紧询问。 “没事。”朱小旗走到洞口“五郎不放心,让俺过来瞅瞅。”看到不远处的十三姐赶紧行礼。 “王指挥他们服帖了?”郑修追问。 “服帖了。”朱小旗怕吓到十三姐,没有多说“行了,你们没事就好。俺走了。”转身走了出去。 十三姐起初以为是两位兄弟在自己吓自己,可吃饭时才发现今个儿饭的分量多于往日。 “不知道,大师傅讲做多了。”潇潇的回答没有为十三姐解惑,却也印证了十三姐的想法。 待潇潇又一次打饭回来告诉她“真的往日洞里吃饭人挤人,今个儿宽松了不少。” 十三姐懂了,所谓的‘服帖’就是把人都杀了,心中不免对郑直更加厌恶。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呢?动不动就亮刀子,如今山下那么多鞑子,这里多一个人,大伙不也多一分保障吗? 右卫城依稀可见,夜色之中灯火通明,那是为了防备鞑靼人偷城,在墙头点燃的篝火。 几里之外,古城河依旧缓缓流淌,带到怀安卫汇入洋河,继而是浑河又名无定河。 十几个黑点突然浮出河面,慢慢靠近南岸,片刻后,爬上岸。 “快,搜罗一切。”郑直哆哆嗦嗦讲完,就率先跑向白日他们选中的位置。五月底的宣府夜里已经凉了,为了方便,他们都是在对岸脱了衣服,赤身游过来的。自从十四哥被水淹死后,郑直就再没有下过河,可如今没法子,山上几百号人,郑家还有好几个人都在饿着。 因为两次穿越,郑直可以毫不在意遍地肿胀的尸骸,干净利落的取下他们的一切可用物品。今个郑直运气不错,竟然搜到了一个精致的烟袋,还有一个烟杆。 鞑子虽然夜里眼神不好,可是因为方圆几十里都被他们控制,所以时不时就会有打着火把的游骑巡弋。 简单搜捡之后,郑直回到了岸边,将所有东西都装进羊皮口袋。待所有人返回之后,众人按原路返回。 这种事,他每日都会带着人做。俺寻思好的时候,几百人一整日的粮食就有了。不好的时候不但颗粒无收,还会搭上几条人命。无关贫富,高贵低贱,所有人都为了活着,这就是命。 郑仟是上山后的第五日才被郑直派出采摘野菜的一股明军遇到,当即把他背回了营地。临时充当医士的郑墨很快认出了他,赶紧告知郑直。 十三姐得到消息,立刻带着潇潇出了这几日寸步不离的小洞口,寻了过来。 “没事,就是饿的。”郑直无视了满脸通红的郑仟“俺们这都是人,姐瞅瞅就回去吧。” 他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可是山上没有草药,郑仟只能干挺着。郑直刚刚按照白石那个王八教的法子,为郑仟剜了腐肉消了毒。十三姐毕竟是女眷,在男人窝里待着,传出去日后就真的没人敢娶了。 按照张荣等人讲的,那个杨千户为人木讷,活下来的可能极低。郑直能讲啥,他除了咒骂惠静师太,旁的也无可奈何。 十三姐倔强的不吭声也不走。 郑直冷了脸“姐若不想俺拿你的丫头解解乏,就听话。” 十三姐错愕的看着郑直,对方直接伸手将低头不敢吭声的潇潇拉进怀里,一边肆无忌惮的把手摸了进去一边道“要不等俺解了乏,再让他们一起也高乐……”没讲完,挨了对方一耳光,怀里的潇潇被十三姐抢走了。 郑直捂着脸,正要走,突然扭头,郑仟醒了,赶紧凑了过去“仟哥,虎哥咋样?” “受了些伤,没有性命之忧。”郑仟声音沙哑“如今应该已经在右卫城。” 郑直赶忙拿过水袋喂郑仟。 “这是哪?”郑仟灌了一肚子水,这才开口问。 “虞台岭。”郑直歉意道“俺们这没有药……” “外边咋样了?”郑仟追问。 “鞑子正在围攻右卫城,还散出去不少在周围劫掠。”郑直赶紧讲出他晓得的“俺已经让人在山里找药了,三哥忍一忍。对了,三哥饿了吧,俺去给你弄点吃的。” 郑仟虚弱的点点头,看着郑直走了出去。 刚刚郑直威胁十三姐的话郑仟没听到,却看到了十三姐扇对方。还有十三姐的那个丫头,衣衫不整的样子。十七这个浑人,俺妹子哪一点比不上一个下人? 经过出卖李怀,郑仟的心态变了。再也不敢提刀捉枪,继而想开了,啥都是假的,活着才是真的。 郑直找到朱小旗要了一小碗小米粥,山上啥都缺,就这点小米,还是他们昨日下山时从死人身上扒拉出来的。如今山上的粮食全都握在朱小旗手里,毕竟人心不稳,有粮就有人,有刀就有权。 正等着熬粥,郑墨就凑了过来“许守备来了。” 郑直皱皱眉头“墨哥在这等着,粥熬好了给你三叔送过去。”说完走了出去。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他都没想到这兵荒马乱的宣府能遇到这么多熟人。所谓的许守备是他的大舅哥许泰,他就是上山第一日带领打白旗的明军冲出重围的那个领头的。 目下郑直手里有小三百人,不过编制没变,许泰的人都被打散了直接混编。许泰自然不满意,可真的没有胆子给郑直提。前几日万全右卫一个指挥想要夺权,直接被对方把那个指挥的所有部下都屠了。 “求援?”郑直不置可否“右卫城也自身难保吧?” 许泰道“只要过了河,三十里外就是西洋河堡……” “要多少人?”郑直看在锦奴面子上,也不强人所难。 “至少十人,二十匹马。”许泰一听就晓得郑直不会把他的人都还回来,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在许泰也有心理准备,不过马,却再也不能让。哪怕他晓得,山上拢共也只有二十七匹马。 “好。”郑直起身“你挑人吧,俺去给他们讲一声。”走了出去。 许泰拱拱手,哑口无言跟了出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人家问都不问援兵借到之后如何,很显然,郑直懂他的意思,却并没有在意,甚至很大方的满足了所有要求。 当夜,天空中云层增厚,遮住了月亮,许泰带着十个可靠的手下,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牵着二十匹马下了山。 郑直努力裹紧了身上的袍子,拿出烟点上。山里本来就冷,如今的战事又不晓得多久结束,所以每个人都是半饥半饱。虽然这几日每到夜里,郑直就会和许泰,张荣轮流带着由夜不收和边军还有大汉将军中的敢战者下山搜罗物资,可是依旧杯水车薪。 正无可奈何的时候白石的跟班,据说还是锦衣卫的副千户张彩走了过来“郑勋卫,俺家二档头有请。” 郑直心里暗骂一句,来到了白石的洞穴。让郑直意外的是,田震也在。 “继续说”白石对郑直指指洞口的石块,继续对田震说。 田震不敢怠慢,向郑直行礼之后继续道“夜里要防备山洪……” 郑直静静的听着,他不知道白石葫芦里边卖的什么药,给他下马威?好玩吗,一而再,再而三。真的惹毛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正想着,田震说完了。 王白点点头,看向郑直“郑勋卫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明夜里可能有暴雨,暴雨会引发山洪,要小心。”郑直闷声闷气的说“白佥事喊俺来,就是听这个?” “滚”白石说着把手里的折扇扔向郑直,对方赶紧躲开,顺势握住刀柄。白石盯着郑直的手冷笑“就你这样,两榜状元怎么骗来的?” 郑直愤愤不平的说“那么白兄倒是讲讲,俺究竟哪做错了?”说着将如今不离手的苗刀往地方一墩“否则郑某的刀也不是吃素的。”多日的厮杀让郑直白皙的脸上布满杀气。 “好,好”白石大笑“说你蠢,你还不服气。”挥退田震,虽然态度依旧嚣张,可是却也真的不敢再嘲讽郑直。他也听张彩讲了郑直下山的情况,前几日还亲眼观摩了这个变态一个人砍十几个,将万全右卫指挥一刀两断“你整天想着救你大哥,我给你找到办法了,你这头猪还不明白吗?” “俺……办法??”郑直一愣,仔细品味了一下刚刚田震所说“白佥事讲的是……暴雨?”扭头疾走几步,来到洞外,抓住等在不远处的田震“这里经常发洪水?”看到田震如同受惊吓的猎物一般,郑直松开田震,摸出一锭五两金花银扔了过去。 田震下意识的接住,待看清,有些手足无措。“赏你的”郑直抬头看看远处溶洞洞口“给本官讲讲你凭什么讲这点小雨就能引发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