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旧时牵扯(1/1)

作者:古道湮尘

细雨骑驴入玄门第199章 旧时牵扯

说起来,钱有生和钱佑宗之间,还有些渊源。 钱有生的亲爹,七岁时被人牙子卖入钱家。 因年岁和钱家少爷相仿,很幸运地被挑中,当了钱府少爷的小厮。 连姓氏,也改姓了钱。 跟在少爷身边,虽说少爷脾气大,但好处也不少。 少爷读书的时候,钱有生亲爹便躲在窗外,跟着偷学。 少爷练字,他自告奋勇帮着磨墨,边磨边偷看。 练字用废的纸,他偷偷把白纸裁下来,攒起来。还有少爷用秃的毛笔、用了一半的墨条,摔了一角的砚台…… 这些他都不嫌弃。 少爷被罚抄书,发脾气不肯抄,他终于逮到了光明正大练字的机会。 “少爷,奴才帮你抄……” 钱佑宗亲爹狐疑地瞪着自己的小厮。 “你?你个奴才,你会什么?” “少爷,”钱有生亲爹不放弃,“少爷有难,奴才当为少爷分忧解劳。” “不就是抄书嘛,奴才抄一个,少爷先看看?” “成,那你抄一个。” 后来,抄书就成了钱有生亲爹的活。 功夫不负苦心人。 钱有生亲爹,作为一个奴仆,不仅识字,还写得一笔好字。 日子渐渐过去。 钱有生亲爹,从少爷的小厮,当到了少爷的随从。 少爷走哪都带着他。 钱府其他下人见了他,也唤他一声哥。 可这日子算好吗?钱有生亲爹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想过的日子,并不是这样的。 钱家,是以染坊起家。 钱佑宗亲爹的亲爹——他亲爷爷——某次外出采买白布,路遇劫匪。 白布被抢,人也没了。 钱家一下子风雨飘摇。 钱佑宗的亲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临危接手的自家染坊。 作为随从,钱有生的亲爹,也跟在少爷身边,整日泡在染坊。 这一泡不得了,钱有生亲爹,竟然有调制染料的天赋。 经他调出来的染料,染出来的布,色彩艳丽,遇水不褪色。 这就很难得。 钱家染坊很快便转危为安,其中大功臣,当之无愧,是钱有生的亲爹。 钱有生的亲爹,再次摇身一变,从随从当上了染坊管事。 不过,他的身契,还在钱佑宗亲爹手里捏着。 钱有生亲爹倒也没表现出想赎身的意图,老老实实当管事,调制染料,为钱家染坊劳心劳力。 谁也说不出,他一句不好。 唯有一点,如何染出不褪色的染料,钱有生亲爹瞒得死紧,谁也不说。 钱佑宗亲爹也曾拐弯抹角,问过自己曾经的贴身小厮,后来的随从,现在的管事。 他也没问出来。 钱佑宗亲爹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这主仆俩,外人看着主子厚道,仆人忠心,活脱脱一段佳话。 后来,钱佑宗亲爹便带着染坊管事——也包括钱有生亲爹——跟着商队,外出采买染坊所需白布。 也不知是不是钱家父子遭了诅咒,他们再次遇到劫匪。 整个商队惊慌一片,四下逃窜。 钱佑宗亲爹平素养尊处优,根本跑不动。 一把刀朝着他的背狠狠刺了过来,关键时刻,钱有生的亲爹推开了自家主子,替他挨了这一刀。 不知谁喊的“官兵来了,快跑……” 凶狠的劫匪顿时一哄而散,眨眼间便窜入山林,不见了踪影。 官兵的影子还没见,但受了惊的商队也不敢多逗留,匆匆忙忙离开险地。 商队这次有惊无险。 唯一受了重伤的,就是中了一刀的钱有生亲爹。 直到进了下一座城,受惊的商队才安下心。 钱佑宗亲爹当即就让人请大夫,为钱有生亲爹拔刀疗伤——那把大刀还插在他胸口,离心口就差一寸。 商队中没大夫。 谁也不敢贸然拔刀,就怕刀一拔,人当场咽气。 拔刀前,钱有生亲爹气息奄奄,看着自家从小陪到大的主子,吐出了心里话。 他想赎身。 他想当回平民。 他……不想当奴仆……不想动辄给人下跪,口称奴才…… 当着满屋子人——有请来的医馆大夫,有商队的人,还有自家染坊的管事,还有好事的客栈掌柜——钱佑宗亲爹能说什么? 只能含泪应允。 “好!” “你想要的,我都允你。” “你知道的,在我心里,从没把你当成奴仆……我当你是兄弟!” 烧得迷迷糊糊的钱有生亲爹,惨白干裂的唇边,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多,多谢,多谢老爷……” 等商队回到冕州城的时候,钱有生亲爹被扶着下的马车。 挨了一刀,人瘦了十几斤,衣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像根竹竿挂块布。 身契放还,办得还算顺利。 毕竟钱有生亲爹不畏生死,为主家挡刀一事,连冕州城也听闻一二。 钱佑宗亲爹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唤人取来了钱有生亲爹的身契,到官府消了奴籍。 自此以后,钱府少了一个忠仆,冕州城多了个姓钱的自由身。 钱有生亲爹离府时,重伤还未痊愈,染坊是无法再去了。 临走之时,昔日的主仆最后一次碰面。 钱佑宗亲爹坐在上首,再一次询问起,染料不褪色的秘密。 钱有生亲爹身形微躬,咳个不停:“老,老爷……咳……咳……我,我真的没,没有秘方……” 这话说出去,也无人信。 冕州城大大小小的染坊十几家,除了规模最大的钱家,还有别的染坊。 在钱有生亲爹调出不褪色的染料之前,这些染坊染出来的布匹,做成衣衫过了几遍水,便褪去光泽,黯淡无光。 而钱有生亲爹调出来的染料,染出的布,便无这种情况。 有人专门试过,过了十遍水,拿着洗衣锤使劲敲打,衣料色泽仍鲜艳如初。 可他不肯说,旁人也无办法。 钱佑宗亲爹垂下眼皮,嘴角牵起。 “你知道的,你我自小一处长大,我一向拿你当兄弟……” “身契已在官符消档,你已非我钱府奴籍,不要再叫我老爷了,唤我一声大哥便好……” 屋子里静了片刻。 “大,咳咳咳……大哥……咳咳咳……” 大哥抬起眼皮,终于站起身。 “去吧。” “好好养伤。” “身契虽放还了,但别忘了,你仍是我钱府染坊的管事……” “等你伤好……大哥等你回来……” “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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