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华录第十三章 颍川
那一掌气劲内敛，足有开山劈石之威。若是直接拍在身上怕是非死即残。</p>
孙原恍若不觉，直视着棋局布局，那一掌拍在身上只觉紫衣微微浮动，丝毫不觉受伤。</p>
那老者不由大惊，反手又是一击，直拍孙原肩膀。</p>
孙原头都不转，右手食指剑气漂浮，轰然一击与之对掌。</p>
巨力震然，整个地面几乎都是一阵颤动，仿佛刹那间山谷变色，风起云涌。</p>
“呯！”</p>
那老者周身猛然一震，飞身而退十余丈，双手齐舞，刹那间剑气四射。</p>
孙原稳坐不动，左手伸直一圈，一道圆润的剑气凝成圆环，将那剑气尽数纳入圈中。</p>
剑气与剑气纵横在圈中，如雷电激荡般倒射出绚丽的光华。</p>
孙原这道剑气是一式独特的剑气，包容天地，有容乃大，强如这老者不世修为的必杀一剑，在这圆润的剑气里竟然无力施展出全部威力，被孙原的紫龙剑气一一击破。</p>
剑光飞散。</p>
人已收手。</p>
“好剑气，果然实力非凡。”</p>
另一位犹在棋桌上观棋的老者捻须微笑，手中棋子此刻才堪堪落下。</p>
“王兄，此局棋，你已然输了。老朽谢过。”</p>
那老者冷哼一声，道：“老张，我们都着一大把年纪了，你还非逼着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帮你，你呀你，就是不肯服啊。”</p>
“何谓服，何谓不服？”张姓老者起身拂袖，洒然大笑。“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想在有生之年能做一点事情。”</p>
王姓老者反唇相讥：“做什么？造反？起义？天下大事，你我不懂，何苦来趟天下这趟浑水，你我终归是山村野夫。”</p>
孙原在旁霍然而醒。</p>
张姓老者洒然，仿佛早已无惧生死，信然道：“天下纷乱，早晚必有灾祸降世，我若是能全力挽回，则是邀天之幸，若是不能，也只能随它去了吧。”</p>
“张角前辈虚怀若谷，可惜天下大势非我等所能料。王莽数年乃出更始与世祖，谁便知此时天下焉不能出一明主？”</p>
孙原信手入黑袍老者的棋篓捏出一子，“啪”地一声下落在棋盘上。</p>
“若如此行棋，前辈全盘皆输了，永无翻身之机。”</p>
张角猛然转身望来，周身气机豁然收缩。</p>
紫衣轻轻飘动，孙原微笑着坐下，看着满盘棋局，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前辈这盘虽然已成死局，但是只要这一子落下，张角前辈怕是无力回天了。”</p>
他又抬头望着张角：“世事难料，人难胜天，只怕这局棋，前辈能下出燎原之势，但是春风一吹，荒野亦能复原。”</p>
“不知，前辈以为然否？”</p>
张角随意的抬头，那蔑视的眼神直射孙原心里。</p>
孙原淡然一笑，毫不在意。</p>
“不知，这位青羽公子可信宿命？”</p>
忽然间，张角回身坐下，平心静气地问。</p>
“信，不得不信。”</p>
“宿命轮回，往复循环。”</p>
他淡然挥袖，“谁都跳不出天道。”</p>
“天道？什么是天道？”张角再度霍然起身，“天道轮回，为了惩罚那些该惩罚的人，为何天下黎民遭此大难？”</p>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孙原心平气和，丝毫不觉张角的内力内敛已破，“因果终有报。”</p>
“终有报？”张角脸色几乎扭曲，一身道袍无风自飘，气浪鼓舞，双手凝握成拳，已动杀念。</p>
“什么是报应？”他暴怒，“我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什么是报应！”</p>
“朝堂党争不止，天下水深火热，岂有黎民生存之道！”</p>
张角已入魔障，孙原无力再说什么。</p>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我定会在战场相遇。”</p>
他淡然一笑，对张角一字一句道：“大汉是天下人的大汉，不是任何一人一家的大汉，宿命轮回，终有报应。不出五年，天下势必大乱。那时，恐怕张前辈已然不在了。”</p>
那王姓老者眉毛一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老张活不到那个时候？”</p>
“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但是最后争夺天下的却是高祖和项羽。”</p>
“前辈行逆反之事必败无疑，为人嫁衣而已。”</p>
那紫衣公子依旧只是微笑着，但目光中的睿智却令张角与那张姓老者折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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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青羽年未及弱冠，有此智慧，王翰敬佩。”</p>
孙原微微错愕：“前辈竟是剑圣王翰？天道八极之一的‘枫林剑圣’王翰？”</p>
天道八极，武林中高高在上的八大无敌高手，其中排行第三的就是天下三大剑派之一“剑宗”掌门人，有“枫林剑圣”之称的剑圣王翰。</p>
而作为天下三大剑派，一直被奉为与三大宗派齐名的世外门派。天下三大宗派，分别是“天机神算”许劭的“神机门”、“乌角先生”左慈的“玄机宗”，以及“太一真人”李意的“天机派”。三大剑派则是由剑圣王翰执掌的“剑宗”、剑尊东方岩执掌的“剑门”、剑神陈鼎执掌的“剑阁”。这六家可谓是天下最鼎盛的六大宗派。</p>
王翰点点头，微笑不语。</p>
张角看了看孙原，怅声道：“不论公子青羽将来如何，我张角还是认你这个朋友，至少我们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江山社稷。”</p>
“炎黄子孙，当誓死扞卫我华夏尊严。”孙原凝起了目光，“前辈，一旦太平道起事，势必引起天下大乱，那又要死多少无辜黎民？张兄，我还是希望你为了天下苍生考虑。”</p>
“太平道不过是些流民，他们是天下苍生的一部分，你难道让我把他们弃之不顾么？”张角嗤之以鼻，“天下社稷不破不立，先破后立，刘邦如此、刘秀如此，我张角为何不能如此？”</p>
他傲义凛然，高指向天，悍然立誓：</p>
“我张角此生定为天下苍生而战，还我一个太平天下！”</p>
张角志坚不可夺，孙原已无法再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未来不久到来的黄巾之乱里奋力搏杀，挡住张角的祸国之举。</p>
他凝神片刻，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张兄，倘若，将来你失败了，你的那些部下怎么办？他们何以自处？”</p>
张角看了看孙原，又看了看王翰，问：“公子青羽，如果将来你要征战天下，你会为谁浴血奋战？”</p>
王翰不料张角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大惊。</p>
“天下苍生，万千黎民。”</p>
“我孙青羽若是驰骋疆场，誓死为我华夏奋战。”</p>
张角满意一笑，不再说话了。</p>
“得之，我命；不得，我命。”</p>
张角坦然：“张某尽力而为，纵然大汉气数未尽，也终归要有人完成最后一击，我已经老了，死不足惜，熙熙天下、攘攘苍生，唯后人耳。”</p>
“此期过，与君两不识。”</p>
孙原微微颔首，左手横隔腰前，右手负于身后，微微一礼。</p>
“将来的事，谁说都不准。”</p>
他微笑着，目送他远去。</p>
“此期过，与君两相忘。”</p>
张角飞身而去，王翰也不做流连，飞身而退。</p>
远方，传来张角的声音：</p>
“他日，你我战场再见！”</p>
紫衣飘然，他目送他离去。</p>
“苍天有负，天道恒在。未来的事，谁说都不准啊。”</p>
看着两个人先后离去，孙原的身后渐渐显出两个人的身影来。</p>
除却李怡萱，还有一个一身道袍的中年人。</p>
孙原转身看着这个男子，不由问道：“请问阁下是哪一位？”</p>
那人长长一礼：“在下东方咏。”</p>
“东方咏？”孙原眉尖一挑，“你是东方世家的人？”</p>
“在下早已不是东方世家的人了，现为大贤良师八位弟子之一。”</p>
孙原展眉，径直走到李怡萱身边，又问道：“那东方兄来此何意？”</p>
“特来会一会师傅。”东方咏苦笑，“想不到被公子气走了。”</p>
孙原哑然。</p>
“如果不是立场的原因，我相信师尊与公子定能成为好友，只可惜，公子你是朝廷命官。”东方咏哈哈笑道，“公子处事沉稳冷静，气息内敛，想必定是天资绝顶、文武双全之士，若是在战场上相逢，还望莫要手下留情。”</p>
孙原闭口不答。</p>
东方咏哈哈大笑，翩然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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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东方咏飘然离去，再也望不到身影，许靖、林紫夜等人才堪堪赶到。</p>
许靖看着若无其事的孙原和李怡萱，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微不可察。</p>
孙原替袁徽、射坚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笑道：“诸位辛苦了，时辰不早，且回书阁吧。”</p>
几人登时面现悲色，叫苦不已。</p>
唯有袁涣看见了那张棋桌，若有所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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