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上大学的我只能去屠龙了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曼蒂(下)
咖啡厅内的吊灯尚未打开,仅倚靠着大厅玻璃幕墙外早晨的黎明提供一些明亮,街道上偶尔有学生的人影走过,现在的时间还早,一切都尚处在宁静之中,亦如咖啡厅内的氛围一样。 站在一楼等待的经纪人小姐盯着街对面人影渐起的仕兰高中,时不时回头不安地看一眼二楼护栏后下棋的两个人影,安静的咖啡厅里唯独能听见国际象棋落子的清脆响声。 说实话她有些后悔了,后悔再度让曼蒂·冈萨雷斯任性,但她其实也知道,眼下这次不会是她最后一次后悔,如果能安稳度过这次麻烦,以后等着她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越是想到如此,经纪人小姐就越觉得头秃,最近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枕头上落的头发简直叫一个触目惊心。 二楼上,棋盘前。 “国际象棋对你来说是什么?” “我想想人生迄今为止以及未来延续的一切?” “那你为什么会来?”林年挪动上兵e4。 “不是你邀请我来的么?”曼蒂随手上兵e5,很常规的开局,在林年支走经纪人小姐后,他们两人默契得什么也没说,又开了一把国际象棋,棋手们就算是聊天也得有下棋作为佐料,就像光喝酒不行,得打一盘毛豆才舒坦。 但对于双方来说,什么是毛豆,什么是酒,或许认知上会略有不同。 “一通简单的电话,想邀请世界级的大明星来异国他乡聊一聊,怎么想都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年nf3,对面的曼蒂也是nc6作为回应,“就像不是谁都能一通电话把玛丽莲·梦露请到家里来表演一次捂裙摆?” “你把自己比喻成玛丽莲·梦露吗?”林年飞象b5,了。” “有几个合你眼缘的?” “中东的一个石油王子,别人爱好玩跑车,他爱好在中东种树,说有朝一日要把沙漠还原成绿海,很浪漫的一个人,睫毛也很长,最主要是他吃饭用勺子,不用手抓。哦,还有意大利的一个流浪画家,很穷,但有颜值,画画技术也很好,梦想是成为梵高,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心仪的左轮手枪。哦哦哦,还有一个,中国的年轻帅哥,下棋技术很好,甚至能赢过我一次,喜欢用小诡计给女生带来新鲜感,让人很上头。”曼蒂笑嘻嘻地如数家珍般掰着手指头。 “不谈前两个不在眼前,就在当下的这个,你准备怎么做?”林年问。 “没什么新鲜的,告白,然后问他愿不愿意来一段分手就跳崖的恋爱关系,如果愿意的话我就带他回西班牙,介绍他上国际象棋的职业赛场,亲自培养他,让他站上和我一样的高度,来一个郎才女貌的神仙组合!”曼蒂一拍巴掌满眼都是小星星。 “这也是一个谎言是吗?”林年看向曼蒂轻轻笑了笑,“要么你只是爱才,并不喜欢他。要么你只是喜欢他,想用爱才的借口和他绑定在一起,把他骗走。谎言掺着真相才能让人拆不穿。就像你说的一样,隐藏自己的意图,才能让人看不穿你的棋路。” “你上道了。”曼蒂摇了摇手指头满是称赞,“那你现在会很生气吗?” “不会。”林年说,“因为我不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谎言的关键。”曼蒂点头说,“在一个谎言真正被揭穿之前,你永远不会真正的翻脸,因为你总有猜测和原谅我的余地。况且像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谎言,无论是哪一个结果,到头来我都是真心对你的,都是为了你好。这就和那些对于我一天一个身世版本讨论得津津乐道的粉丝一样,到底是真是假其实无所谓,他们愿意继续粉我的理由是我下棋的确很强大,只要我强大是真的,那么一些谎言的真相自然就没那么重要了。” “万一的确有一些粉丝只执着你骗没有骗他们,喜欢你也从来不是因为你棋力的强大,而是单纯因为你的个人魅力而喜欢你呢?你的这种谎言难道不是一种背叛么?”林年望着她问。 “那就脱粉呗,谁怕谁?”曼蒂说。 林年低头看向国际象棋的棋盘,已经进入了残局的部分,但他却不怎么看得懂优劣局势。 “师姐,你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他问。 “已经准备好叫我师姐了么?”曼蒂喜出望外地搓了搓手,很感动,“我最大的梦想啊,下一盘溯古至今最牛逼的大棋怎么样?” “为了什么?出名,还是财富。” “为了让国际象棋记住我,让世界记住我,我可是有相当表演欲的女人,国际象棋是我人生的意义所在,也是我达成手段的最佳工具,没什么能让我放弃它,除非我喜欢上另外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不然让我放弃国际象棋不如让我去死。”曼蒂认真地说。 “说得这么绝对,你真的不怕死么?” “怕啊!怎么不怕!我老怕死了。” “这又和你之前说的冲突了。” “人嘛,本来就是矛盾的东西。”曼蒂感慨,“做之前肯定是怕的,但既然做了,那就别说怕,做别怕,怕别做,下定决心要干,那就干到底。如果一开始就恐惧,那就谩骂着远离,可一旦你想试着相信某种事物,那就坚信到底,就像我最开始相信我国际象棋能下到最好,下到天下第一,我现在不也成功了?” “但你刚才才输给了我。”林年提醒她。 “只输了一次,我从来没输过人两次,初见杀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第二次正面车翻我?”曼蒂哼哼着说。 “你是不是记错了,电话里一次,刚才又一次,已经两次了。” “电话里来那次不算,盲棋算什么国际象棋?那充其量只能算过家家,你会拿中国象棋翻翻棋的胜负当做棋手的真实水平吗?”曼蒂抓住手中的皇后,一将,“checkate!没棋可走了吧!小子!” 林年看了一眼自己的棋盘,的确,他被将杀了。 就和她说的一样,她从来不会输同一个人两次。 “多问一句,也是最后一个问题。”林年抬头看向得意扬扬的曼蒂, “就按你说的,你是个喜欢找乐子的人,如果你有一天你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乐子选错了路,付出了你从未料想过的巨大代价,这个代价可能毁掉你的一生,你会后悔吗?”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珍重,意味着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会!”曼蒂很果断地点头,“怎么,选错路了都不准我后悔啊?” “明白了。” “哦,不对!”曼蒂忽然又大声说,引得林年抬头看向她。 “得加个前提。”她很严谨地竖起一根手指头。 “什么叫加个前提?” “你不是问我选错了路后不后悔么?”曼蒂认真说,“得加个前提。我不是说过么?我不是疯子,在找乐子之前我会考量清楚代价,然后才决定是否行动,如果这个代价可能会让我丢掉有关国际象棋的一切,我一般是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掉的。可如果,如果是我清楚这个代价的前提,我依旧那么去做了的话,这就代表一件事那就是——” 金发的女孩郑重其事地说出了她的那个前提,林年听着她的话,有些惘然,也有些恍惚。 此时楼下咖啡厅的大门被打开了,戴着帽子的男性店员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在他见到大厅的经纪人小姐似乎有些愣神和意外,烦躁的经纪人小姐立刻走上前要求来一杯美式咖啡醒神,后者只能恍然大悟地小跑向店里面开始倒腾忙活起咖啡机来。 “棋也下完了,天也聊完了,现在我们的战绩一胜一负,怎么样,有兴趣和我去西班牙深造一下吗?”曼蒂向林年正式抛出了橄榄枝。 “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林年拒绝了,“和你聊天和下棋很高兴。” “看来以后没这个机会了。”曼蒂遗憾地看着林年,推开椅子站起了身,从口袋里摸来摸去,最后只摸了一支口红出来,递给了林年,“那多少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 林年拿过口红,看着对方伸过来的纤白的胳膊,沉默了下,还是在那上面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在盖上口红盖子的时候,他忽然轻笑了一下说,“可能号码是假的哦。” “谁才是骗子?”曼蒂举着胳膊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瞥向林年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专业的骗子告诉你,你绝不是那种会骗人的人,同样你也是骗子最喜欢的那一类人!因为你很容易相信我们这种骗子的话!” 楼下戴着帽子的男性店员走了上来,摸摸索索地来到曼蒂和林年的桌边,背着双手操着一口略显蹩脚的英文说,“两位客人,想要喝点什么吗?” “不是现在。”林年说。 “进店总得点一些东西吧?”男性店员似乎显得很纠结,背在身后的双手轻轻动弹了一下。 “我说了,不是现在。”林年侧头与那帽檐下的眼睛平淡地对视了一眼。 戴着帽子的男性店员瞬间呆了一下,抬起手挠了挠脸,僵硬地退到了一边,背手站着一动不动,跟个门神保安似的。 “总而言之,和你下棋很愉快,聊天也很有意思。” 曼蒂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起身伸了个懒腰,“如果我现在回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我放弃的比赛,虽然我没想着拿奖金什么的,但如果能夺冠的话,我的经纪人会很高兴吧?所以还是得稍微努力一点。” “再见。”林年点头。 “有机会的话,再见咯。”她说。 林年看着这个金发的女孩走向楼梯,和她的经纪人说了几句话,后者欣喜若狂地抱着她表情感天又动地。 在她们互相挽着手从咖啡厅的大门离开之前,那个穿着卫衣牛仔裤的金发女孩忽然回头看向二楼的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做了个再见的姿势,便跳出门框外离开了。 黎明晨光下的她可真是得自由、鲜亮、又相当有自知之明的高调,得意扬扬。迷得那些拿着包子和豆浆上学的仕兰男孩们挪不开眼。 他忽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经纪人小姐劝曼蒂,这一趟中国的赴约可能会毁掉她的职业生涯,让她名誉扫地,在国际象棋上所获得的成就如山崩土解,但现在她还是来了。 所谓的代价,所谓的权衡利弊,似乎本就是一件很主观的事情,亦如她之前所说的那样。 【除非那个新的乐子,足以超过国际象棋于我人生的意义,能让我甘愿放弃一切】 对于那个女孩,那一杆权衡利弊的天秤左右的砝码究竟如何才能摆平?这又是一个不得而知的问题,如果试图去问,恐怕得到的又是一个谎言。 林年望着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玻璃幕墙外的视野中。咖啡厅内的光照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明亮了,他转头回来将国际象棋棋盘上的棋子一一归位。 等到他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后,那一直站着的男性店员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取下帽子要说什么。 可林年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提前说道,“先坐吧,路明非。把你袖子里的刀也放下,我不准备在这里和你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