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行周第五章 齐聚
“住手!”郭信一声怒喝,场面瞬间随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郭信。 李业呆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放开小娘指着郭信破口大骂:“娘的,你敢拦老子!” 郭信却已经从案后走出,李业全然不怕,也捋起袖子迎了上来,嘴里还不忘着咒骂。 见李业攥着拳头要过来厮打,郭信轻哼一声,还没等李业冲到面前,就抢先一个箭步近前朝李业胸口踢去。 郭信在家中常年习练武艺,而李业又本就矮小瘦弱,因此虽然脚下留着力气,但还是瞬间将李业踹翻在地。 李业撑着爬了起来,吼叫着又将作势扑过来。 这时众人看局面失控,哪还敢继续看戏,分了两拨人分别抱住郭信和李业,乌泱泱地苦劝起来: “喝多了!两位都醉酒了!” “为个娘们不值得!” “郭二郎得给一个面子……” 李业口中恶语不停,扭着身子还想挣脱要来厮打,郭信则趁此机会向躲在角落中的小娘使了个眼色。小娘会意,当即夺门而出。 待小娘的身影消失在院外,郭信接着大喊一声:“我喝多了,李郎担待!” 接着便甩开众人,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不多片刻,史德珫和郑谆也从后面跟了上来。 史德珫走在郭信身旁,毫不顾忌地大笑:“我本以为我史某是真儿郎,没想到意哥儿敢打,这才他娘的是真丈夫!” 郑谆却是满脸疑虑,低头后悔道:“都怪我今日来这地方要郭郎来找,否则也不会闹出这事……” 郭信无法向两位友人解释刚才的一切,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个李业更不值得放在心上。 三人向坊外疾步走去,正当要走出后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郎君留步!” 郭信回头,果然是刚才那唱曲的小娘。小娘和两个乐师追赶过来,等到近前,两个乐师还在呼哧呼哧没缓过气,小娘就先躬身朝着郭信长长作了一揖: “还未来及谢过郎君出手相救。” 郭信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无妨。”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那厮不该逼你。” 小娘的眼睛楞了一下,随即开口道:“郎君真是仁心,在这样的场子里每天不知有多少娘子受人刁难逼迫……只望没给郎君添麻烦罢?那位李郎君似乎很有权势。” 史德珫扭头瞧见李业等人没有从身后追上来,听闻这话立马回头哈哈大笑:“权势个屁,这厮的爹乃是咱河东蕃汉兵马都孔目官,除了北平王的儿子,谁还能欺负到他头上?” 郭信瞪了一眼史德珫,接着宽慰小娘:“李业动不了我,至于娘子也不必担心,李业那厮虽然有王府背景,但眼下多事之秋,北平王正在收揽军民之心,如今我既已出手,这事传出之后会很不光彩,那厮有碍于此不敢动你。” 郭信不知小娘是否听懂,也不知她是否相信,只见小娘眨巴着眼睛表情复杂:“实在不知怎么谢过郎君。郎君若是喜欢仆家唱曲,待日后再来时,直接在前面寻人唤崔玉娘便是。” 郭信笑着点点头:“我记下了。” 于是名叫崔玉娘的小娘对着郭信三人又拜了两拜,这才跟着两个乐师告退回去。 见人已离去,郑谆望着远去的背影低笑道:“郭郎真是好手段。” 史德珫也晃起脑袋笑着道:“都说美人配英雄,这娘们如花似玉,正好配上咱英雄盖世的郭郎。” “不对不对,”史德珫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认真看着郭信:“那娘们遮着个破纱不敢见人,难保不是长得奇丑无比。” 三人从春乐坊出来,郑谆两人还想拉着郭信去清水河边踏歌赏乐,郭信却已无心在城中闲逛,于是叫上郭朴,和二人告辞后就往家走去。 回到郭府时已是下午,郭威还没从王府回来,张氏去了崇福寺,兄长郭侗素来不喜自己叨扰,最近又正在闭门养病读书。 郭信无事可做,感到刚才宴上的酒劲上来,决定先回房歇会儿再说。 …… 郭信再度醒来是被郭朴摇醒的。 郭信揉着眼睛,发觉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几分,便问郭朴:“什么时辰了?” “还未到戌时……先不说这个,郎君回来了,正唤意哥儿去见呢。” 一听郭威回来,郭信瞬间清醒了精神,蹬上靴子,一边问他:“荣哥儿来了么?” “和郎君一块回来的。” 于是郭信颔首不再多言,直去后院寻郭威与郭荣。 黄昏渐渐已过渡为漆黑的夜色,一路上府中仆人正将张挂在屋檐下的一盏盏灯笼次第点亮。灯芒透过薄薄的灯笼纸变成暖红色的光,想到自家齐聚一堂的情景,郭信心中已生出久违的温暖。 还未走近,一阵爽朗的大笑已从厅堂中传出。郭信心想:郭威跟郭荣心情不错,外面的局势应该还很乐观。 于是郭信快步奔到堂下,大声抱拳行礼:“孩儿见过父亲,母亲,二位兄长。” “我家二郎来了,快进来!”郭威的声音中气十足。 或许是郭信知道郭威浓墨重彩的未来,又或许是父亲二字本身就具有某种力量,每次见到郭威都让郭信略带紧张,在堂下把胸膛又挺了挺,这才迈步走进厅堂。 厅堂内已经齐聚了郭威和郭荣两家——郭荣娶了妻子刘氏后就分出去单住,二人去年还生了个儿子郭谊,眼下正在襁褓之中。 郭威不知是心情太好还是喝了酒的缘故,面色红润异常,打郭信进来后就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眼光盯着他细细看了数遍,吁了一口长气:“意哥儿竟也长成这样一番大儿郎了。” 郭信不知郭威从何说起,于是转头看向郭荣,却见郭荣也是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郭信心下不解,只好老实接话:“孩儿幸得有父亲管教,才算长大成人。” 郭威眯着眼瞧瞧郭信,又看看郭侗:“青哥儿意哥儿年岁渐长,只有我是年岁渐老了。” 一旁的张氏笑吟吟地给郭威续上酒:“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郭侗也应和道:“母亲说的是,父亲正值壮年,殿下和整个河东也要依仗父亲操持大计。” 郭威将张氏敬来的酒一杯入肚,仍旧摇头:“岁月催人老。” 郭荣笑道:“父亲这是舍不得意哥儿了。” 郭信闻言一怔,自己又不是闺阁待嫁的小娘,什么叫舍不得自己? 还是郭荣出言解开了郭信心中的疑惑:“意哥儿还不知道,父亲刚许了你们兄弟二人去府中和军中各谋差事。” 郭信闻言当即喜形于色,上午还与郭荣提到从军这事,没想到才过去几个时辰就成了真! 旁边的郭侗也显露出欣喜的神色,朝郭信提醒:“二郎还不快些谢过父亲大哥?” 郭信回过神来,当即朝正首的郭威拜了下来:“孩儿必当奋勇,不坠父亲英名。” 郭威摆摆手:“再多的道理意哥儿也都懂得,阿父只有一点告诉你,那就是万事皆要以家国为重。” “孩儿一定谨记在心。”郭信肃然抱拳应对,心中却闪过一丝怅惘。 按照原本的历史,自己与郭侗、张氏,甚至那个襁褓中的侄子郭谊,不久的将来都会死在刘家授命的刀下,到头只会剩下郭威郭荣二人独存于世。 郭信面上称是,只在心中暗想:家国为重,为的是谁的家、谁的国? 张氏极为高兴,指着郭侗郭信对郭威道:“大郎喜好经纶,二郎喜好弓马,我家倒是文武双全了。” 郭信心情复杂地在郭侗身边坐下,耳边只剩下了家人们笑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