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行周第二十七章 生路
“上阵!”郭信大喊一声,随即跳下马来——他可不想成为城头射手的靶子。 汉军承化,连忙大声喊他。此时此刻能看到一个熟人真是令人感怀,郭信甚至觉得章承化那张黑糙的马脸上都多了几分亲切。 “郭都将!”章承化和身边几个奉国军的士卒看到了郭信,一齐围了过来。 郭信走进才注意到章承化脸上有一摊血,此时却没空关心他,急于向他问明白情况:“怎么打成这样?” 章承化摇头:“我也没打过这般急的城仗。” 郭信皱眉接着追问:“那现在该如何上去?” 章承化低头沉默不语,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郭信见状明白,眼下自己谁也指望不上,但耗在这墙下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更难能有生路,且就算今天侥幸活下来,日后也要被戴上一顶畏战缩逃的帽子。 郭信一时间思绪万千,自己眼下身处此地是为了改变命运,是为了搏取功名,却唯独不是为了来当缩头乌龟受人耻笑,否则和以前混吃等死地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郭信越想越急躁,一股血气在他胸中不断翻涌,猛地将剑举过头顶,对着周围的人群大喊:“尔等在此处缩卵,是啥意思!我乃左指挥三都都将郭信,我爹是军都孔目郭威!诸位弟兄若信得过我,随我再冲一次,拔下此城,我亲自为弟兄们禀功!畏战不进者,定斩不饶!” 周围人群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章承化最先回过神,将刀举起响应:“头掉也就是个碗大的疤,我跟郭都将干!” 郭朴和周围几个奉国军士也跟着喊:“我也跟郭都将干!” 于是城下越来越多的人都将兵刃举起:“我等都跟郭都将再冲一回!” “汉军必胜!”郭信大呼一声,随后便凭着一腔血气驱使,疾步向那云梯而去。 …… 王晖站在城楼上,看着汉军如潮水般不断向脚下的城墙涌来,耳边远近传来的喊叫厮杀声更是从未断绝,让他此时此刻心中只剩下了后悔。他心里十分清楚,先前刘崇抽调北军南下就已经抽干了代州军力,眼下城中完全是缺兵少粮的境地,实在是一天也消耗不起! 王晖此时真想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在他看来,唐晋两朝,哪家不是亡于契丹之手?足可见契丹人不可抵挡。而眼见刘知远起兵太原,他心思自然活络起来:谁不知道石家是如何成就大业的?自己镇守要地,没了代州,契丹人攻取太原便是轻而易举,若是自己带路得当,谁敢说契丹主一喜之下不会让自己也当回中原皇帝?自己若是先和契丹暗自通好款曲,等汉军南下后再改旗易帜,这事就稳妥得多……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敌军攻势益紧,请大帅暂避锋芒!”旁边的指挥使大声喊道,打断了王晖的幻想。 王晖犹疑地看着他,眼珠转了转,很快就故作镇定地点点头:“也好,我去看看北城状况,此地防务都交你手,务必坚守到契丹来援!” 王晖离开城头,却没去北城,而是带着亲兵折到回了刺史府家中。 外面战事混乱,家中却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王晖一脸黑气地回到家中后,便直向后院走去。 走进后院,一个奴仆正神色匆忙地往外跑,撞见他进来,急忙又站定拜礼。 王晖路过他两步,却突然又折身回来,奴仆一脸茫然,王晖突然拔刀一刀朝奴仆面门上劈去! 奴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瞬间软倒在地上,双目还保持着前一秒的惊恐。 身边的几个亲兵吓了一跳,王晖抹去溅了一脸的鲜血,恶狠狠地对周围人道:“主家蒙难,此人竟裹挟家财弃主而逃,该死!” 亲兵们纷纷畏惧应是,不敢多出一言,生怕王晖的下一刀劈就在自己身上。 王晖走到卧房,一脚踢开房门,里面妻子正安抚着自己五岁的儿子。见他进来,妻子很是意外:“郎君怎么回来了?外间战事怎……” 王晖生硬地将她话打断:“让大郎跟我走!”说着就一把从妻子怀中将儿子抢了过来。 妻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王晖的意思,开始失声痛哭。 王晖拉着儿子走到门前,听见妻子的哭声,儿子突然挣脱了他的手,喊着娘又扑回母亲的怀里。 王晖咒骂一声,回身一把将儿子抓起夹在腋下,不顾母子间撕心裂肺的哭喊,一脚将妻子踹倒:“贱人!” 王晖携着哭泣不断的儿子出了府,当即骑上府外已经备好的马,对身后还跟随着的十数个亲兵沉声道:“此处已是死地,想活命的就跟我出东城,过了太行,往北投靠契丹人还有一条生路!” 亲兵们纷纷抱拳表态:“愿追随郎君!” 王晖当即不再多言,带着亲兵拍马往东城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