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绣人生第147章 相像
海先生似乎没有听懂这句话,愣愣地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她眼里的悲伤刺穿了他,海先生哆嗦起来,先是双手,然后是全身。 他放开水清桦的双肩,拼命眨着眼睛,但那里面很干,什么也没有。 他转过身,先一步向山上走去,声音很空:“上来坐坐吧,就在前面。” 他没有哭,人看着也正常,但水清桦看着他像竹竿一样的背影,觉得就这一眨眼的工夫,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屋子很简陋,几件简单的家具,几件日用品,没了。连丛花草都没有养,唯一有些色彩的是他摊开在桌案上的画,只画了一半。 他拿起茶具,想给客人煮茶,水清桦制止了他,小葫芦乖觉地接过茶具。他顺势坐下来,眼睛无神地看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清桦枯坐许久,终是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您要是难过,哭出来会好受些。” “不用,”他强笑了一下,“其实我心里早就明白,她一个弱女子,和家族断了联系,孤身在外漂泊,能活几天呢?是我一直在骗自己,她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因为恨我,才不给我写信。” 水清桦垂下眼睫,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娘,她……可曾提起过我?”海先生眼巴巴地看着她。 水清桦陷入了天人交战,双手绞在了一起。自然是从未提过的。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嘴:“……提过的。她说自己的夫君很好,是她对不起他。她希望自己走后,夫君能够娶一个好姑娘,子孙满堂。” 海先生的眼睛终于盈满泪水,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那些年,她过得可好?” “……好。她在一个绣坊当绣娘,她绣艺出众,自是能够安身立命。”水清桦道。 “她是怎么走的?” “她是病逝的,已经去世十年了。” “十年。”海先生重复着这两个字,两行清泪终是流淌下来,“竟然已经去世十年了!阿雪!” 他喊着阿雪,恸哭失声。 哭过一场,他收起眼泪,走入内室,过了片刻后回来,手里捧着一套已经褪色的嫁衣。 他轻柔地抚摸着这套嫁衣,就像抚摸着自己的爱人:“十七年了,她的物件大部分都没了,我一直留着这套嫁衣,就用这套衣服下葬,做她的衣冠冢吧!” 夕阳西下的时候,沈雪的衣冠冢立了起来,墓碑竟是海先生早已准备好的,上面写着“爱妻沈雪”四个字。他还有另外一块墓碑,是为自己准备的,暂时存放在院里。 三人在坟前烧纸焚香,为沈雪祈福。 “孩子,你伴她七年,为她送终,便是她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你今后有什么难事,只管来找我便是。”祭奠完沈雪,海先生的精神好了一些,和水清桦叙起话来。 水清桦极是担忧地看着他。 他从水清桦的表情里意识到什么,自嘲地一笑:“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十七年了,明知道她不会回来,还是忍不住等下去,过去的每一天都是煎熬。现在不同了,我每过一天,就离她更近一点。” 水清桦稍稍安心了一些,如果海先生当真做出什么傻事来,她百死莫赎。 “以后,你和你的夫君,常来看看我老头子。你夫君是个有才华的好孩子,,此刻再次想起,却又觉得处处都留有痕迹。 水清桦被自己大胆的猜想吓住了。她想死死按住这个念头,它却不听话地从她的指缝里滋滋钻出来,像吹了气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占据了她整个脑壳,她再也无法装作看不见。 “海先生,晚辈可否冒昧问一个问题,您说她婚后便对您莫名疏远,那么在成婚之前,可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水清桦思量再三,还是问了这个不太礼貌的问题。 海先生紧皱着眉头,回忆这段过往,对他显然是不愉快的事。 “我们的婚期曾拖延过一年。沈家派人来说,她得了肺病,需得长期调养,过了一年病好了,才办婚事。” “她抛下我走后,我常常想起此节,心中不是没有过怀疑,但我从来没去沈家问过,没有意义了。” 他笑得很无奈又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