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话事人第393章 胜负既分海兰察割辫明志
吴军早餐的油水和分量很足,所以勉强还能支撑着作战,不至于心慌手抖。 士兵们随身携带干粮,此刻正好救急。 凡是没有在一线直接厮杀的士兵,都默默撕下烤馕放入嘴里咀嚼,再灌2口清水。 风力, 在逐渐减弱。 千里之外,超强台风逐渐离开了广东福建交界陆地,转向了浩瀚的太平洋。 而风力的减弱,某种程度上也给清军提供了便利。 他们的火绳枪终于能打响了 第2军团郑河安带人猛攻老乡,排枪齐射然后刺刀冲锋,杀的尸横遍野,然而就是啃不下来。 阵线犬牙交错。 老乡们举着刀矛拼死顽抗。 不是他不尽力,而是老乡们太玩命了。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远处, 吉林马队迂回接近,旗帜隐隐出现。 “老苗,怎么办” “先稳住阵脚,分兵挡住八旗骑兵。我这就派人去要大炮,他妈的,老子就不信了,大炮一响,我看他们拿什么挡” …… 淮西新军至少阵亡了9000余人。 明亮大约是第一批战死的,尸体都不知道在哪儿 重金招募的先登200勇士死了一大半。 许满仓没死,也许是沾了人小,受弹概率小的运气。 此时, 他正在二线听着乱糟糟的乡音咒骂,以及愈发密集的火绳枪声 直隶绿营和京旗派下来的军官已经傻眼了。 被这支“农夫新军”的战场顽强表现吓傻了。 他们不敢吱声,而是和淮西新军当中的威望高者商议。 “老刘,怎么办” 庐州府舒城人,刘黄通把腰刀往泥地里一插: “怕个卵,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现在风小了,把火绳枪和盾牌组织起来,冲出去。” 正当众人乱糟糟列队时, 对面传来了熟悉的乡音劝降: “不要打了,投降吧。” “不会杀你们的,咱们都是老乡,说话算数。阜阳县着名的大哥郑河安就在这,做了吴国的大官呢。” 许满仓一抖, 他猛然想到了入伍时,老爹问的那句话: “你要是遇上了隔壁二婶子的娃,你咋办打还是不打” …… 战场西边,炮声骤密。 甘州副将李久霖部开始推炮出营。 沿途安全, 吴军压根抽不出多余的步兵对付他。 “大人,我们是先对付贼兵火炮阵地还是支援步兵” “轰他们的炮阵地!” “嗻。” 李久霖想在火炮对战中直接摧毁吴军的火炮,做会战的最大功臣。 倘若吴军没了火炮,只剩步兵。 官兵有火炮,有骑兵,那就赢定了。 他的底气来自麾下的4门大将军炮。 在清军序列当中: 4000到6000斤的重炮,被称为大将军炮。大致对应28磅炮。 3000到4000斤的重炮,被称为二将军炮。对应22磅炮。 2000到3000斤重炮,被称为三将军炮。对应12磅炮。 1000到2000斤重炮,被称为四将军炮。对应8磅炮。 而从炮声听来,吴军似乎没有携带这个口径的重炮! …… 一名守备低声劝谏: “大人,标下认为还是先轰吴贼步兵吧。多迂回几里路,大炮轰步兵,一轰就垮。” 李久霖转身,眼神阴冷: “两军厮杀,阵线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炮弹若是落在八旗兵的头上你担责吗” “标下一时糊涂,请大人恕罪。” “布置炮位,尽快开火。” 重5000斤的大将军炮需20匹健壮驮马外加30名炮手的奋力牵引。 炮手们个个大汗淋漓,几乎虚脱。好在从大营到预定阵地路程不算太远。 “快,架炮。” 这么重的火炮架设炮位可不容易。 李久霖等的几乎发飙时,炮手终于前来禀告: “报,大将军炮架设完毕,可以开火。” “那还等什么,放” 炮声沉闷,好似天边滚雷。 李久霖甚至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被震撼,颇感不适。 他望着天空,几颗黑点划过漂亮的弧线飞向吴军火炮阵地。 …… 同样, 吴军炮兵也瞠目结舌,望着这几枚射程超远的炮弹。 落地,然后蹦跳。 1门6磅炮被命中。 炮车当场碎裂,炮筒甚至被砸飞了2丈多。 众人傻愣, 没想到清军居然拥有这么远射程的重炮,大意了。 军官立即做出了反应: “快,推炮前进。” 炮兵们连忙将12磅炮重新套车前移和清军炮战。 按照经验, 只需前进1里,就可以和清军对轰了。 而林淮生的军令也堪堪到达: “独立混成营立即出动,从西边炮击淮西新军。” 迫不及待的李二狗立即抽出佩剑: “还等什么,上啊。” 这次, 混成营主力武器是那28门2磅速射炮。2匹驮马牵引1门炮,行进速度很快。 每1门炮后面还跟着1辆4对轮的弹药车,车体狭长好似毛毛虫。 炮手在前拉着驮马的缰绳控制方向。 还有400步兵扛着火枪跑步前进。 …… 此时, 第2军团和淮西新军的战斗变的不那么激烈了。 双方都拉开了距离,有所犹豫。 江苏人不认老乡,可皖北人真的认老乡,手底下就犹豫了。 然而, 郑河安想劝降这几万人也不容易。 首先, 清廷没有克扣他们的军饷待遇。 其次, 他们的家眷还在清廷统治区。 苗有林望见正在快速行军的混成营炮队,突然变了脸色: “老郑,再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不降就必须杀光他们。” 郑河安的额头全是汗珠, 他一咬牙,居然向前走出了10几丈,举起帽子大声吆喝: “我是颍州府阜阳县郑家圩的郑河安,排行老二。你们想必听过我的名字吧放下刀枪,现在投过来,我担保,吴王他老人家厚待我们皖北人。” …… 淮西新军内部分歧很大。 一部分人心动犹豫。 一部分人觉得还是朝廷更可靠,不愿投降。 军官多是绿营派下来的,此时拼命的维持士气,叫嚣绝不能降贼。 “弟兄们,为家里的爹娘想想,朝廷没有亏待伱们,一天两顿干,军饷赏银一分都没有克扣你们。顶戴,说给就给。” 刘黄通忍不住摸了一下头顶的那7品顶戴,还有巡抚大人对自己的亲切勉励。 他大吼: “弟兄们,姓郑的他是颍州人,我们是庐州人,投过去也不会被重用。还不如死心塌地跟着朝廷,在哪儿不是当兵吃粮” 他这么一煽动,身边围过去很多庐州兵。 以地域团结了一部分人,也得罪了一部分人。 许满仓是阜阳人,离郑家圩就十几里地。 他心里觉得郑河安还是可以信任的,唯一的担忧就是官府会不会报复家人。 …… 咚咚咚, 西侧响起了炮声,动静不是特别的大,但是杀伤却很可观。 李二狗可不管什么老乡情。 他指挥着2磅炮迂回到了距离淮西新军70余丈外就迫不及待的下令大仰角开炮。 不是直瞄,而是间接炮击。 用加农炮间接打击,有2个硬性要求。 第一,要有射表。第二,火炮口径必须小。 吴军的轻型野战炮已经开始普及螺杆调整仰角的装置。 第一轮试射,3发霰弹覆盖。 仰角最大的那门炮取得了最佳战绩。 肉眼可见,落弹点周围的人群哗啦啦倒下一片。 …… “仰角18,急速射,3发。” 随着军官的精准指引。 28门2磅炮快速挪动就位。 炮车加上炮筒才200斤的重量,2名炮手左右挪动车轮很轻松。 在试射火炮的距离基础上,其余火炮向前又移动了5丈。 霰弹和药包是一体的。 1人举着从炮口塞进去,另1人拿推弹杆怼到底。 炮手以烧红的铁签子直接戳入火门,激发火炮。 连绵的炮声不是那么的震耳,然而威力却可观。 一团团从天而降的霰弹,就是无甲单位的噩梦。 …… 李二狗望着远处的烟尘,急切无比: “轰,轰垮他们。” 北边,双方正在炮战。 东边,是第2军团在分兵拦截吉林马队,想必损失不小。 淮西新军,阵型猬集。简直就是速射霰弹炮最理想的打击目标。 混成营的炮手边炮击边前进,弹幕前移 被打懵了的淮西新军也急了,数百名火绳枪手冲出,想干掉这些令人恐惧的霰弹炮。 李二狗手一挥,步兵立马冲上去保护火炮。 炮兵们疯狂转动螺杆降低火炮仰角。 随着炮口喷出火焰,正面冲来的清军火绳枪手崩溃了。 2磅炮射击一次,威力相当于5支大抬枪或者是50支燧发枪同时射击一次的威力。 …… 李二狗表情狰狞: “火炮轮流往前推,轮番掩护,炮兵也可以三段击。” “弹药车跟上。” 战马牵引着弹药车默默伴随火炮前进。 炮手们在火炮和弹药车之间来回跑动,好似接力。 若是骡子驴子此刻定然会被枪炮声吓的发疯,拒绝拉车。 淮西新军崩溃了,受不了这种恐怖的炮击。 霰弹每落下一发就是几十人伤亡。 这不是打仗,是单方面的屠杀! 望着狼奔豕突的淮西新军,李二狗如释重负: “追上去,继续轰,逮谁轰谁。” “炮管太烫了。” “用水壶里的水浇,降温。” …… 有炮手脱下军服浇上水然后覆盖在炮筒上,水蒸气腾起,令人视线模糊 众人有样学样,给炮筒持续降温。 李二狗还分出了30人去河沟里打水。 吴军炮车随车携带一整套工具。 包括木桶、锤子、钉子、清膛杆,推弹杆等等。 降温后的火炮, 继续撵在溃兵的后头跑,见哪儿人头攒动就1炮轰过去。 这种虐杀的畅快感,让整个混成营的士兵嗜血到发狂。 突然, 1名骑士举着小红旗奔跑而来。 “林总指挥有令,独立混成营携带速射炮快速机动,去西岸封锁战场。不要让一个清兵跑了。” “是,混成营坚决完成任务。” 李二狗兴奋无比,招呼底下人赶紧套车。 趁着这会清军还没反应过来去守住西边的浮桥,掐住逃跑的路线。 …… 速射炮威慑之下 郑河安此刻劝降的效果特别好。 乌泱泱的老乡扔掉兵器,双膝跪地,降了 面对面的厮杀,死了也没什么。 可是这种被霰弹炮一轰死一群的死亡方式,还是太过酷烈了。 也有部分人坚决不降,比如刘黄通纠集了数千人直愣愣的往东跑。 吴军大纛旁, 了望车上的士兵大声提醒: “有一部溃兵,往我军的东大营方向去了。” 林淮生怒气冲冲, 但暂时分不出兵去弄死这帮溃兵,只能专心对待眼前的索伦兵。 “杨遇春。” “末将在。” “你率甲士营正面硬顶索伦兵。” “遵命。” 杨遇春举起长刀: “甲士营何在。” 刷,一直坐在地面养精蓄锐的800甲士同时起身,甲叶铿锵,纪律森严。 “万胜!万胜!” “杀!” …… 甲士营放下面罩,高举长枪,冰冷好似机械军团。 踩着鼓点齐大步向前,准备正面硬杠索伦骑兵。 这一身造价高昂的精良板甲就是底气,无惧什么月牙箭、梅针箭、连珠箭。 林淮生还不放心, 又从身边抽调了1个营兵分两路和甲士营呈“品”字阵一起前进,确保让索伦人没有一丝翻盘的机会。 …… “都统,我军颓势已现,快做决断吧。” 海兰察望着那气势汹汹逼过来的吴军甲士方阵,还有左右两翼那些岿然不动的吴军空心小方阵。 以及远处那些一部分忙着群体投降,一部分忙着群体逃跑的淮西新军。 心中痛苦无比: “传令萨尔哈,让他率吉林马队先撤。本官率索伦兵殿后掩护。” “往哪儿撤” “往北!若遇桥就过桥,没桥就泅渡。不要进扬州,直接去淮安汇合。这仗,没希望了!” “嗻。” 生死关头,海兰察依旧冷静。 宁古塔副都统萨尔哈也是个纯粹的厮杀汉,赶来后热泪盈眶,棉甲血迹斑斑。 他滚下马,哽咽: “都统,一起撤吧” 在喧嚣的战场,海兰察语调极其平静: “一起撤就跑不了了,吉林马队是八旗精锐,务必要保住,为朝廷留一些国族血脉。” 说着, 他割下自己的辫子递给萨尔哈。 “告诉皇上,奴才海兰察感念天恩,可惜无颜再见圣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