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俗女物语106
江天佑坐到她对面，两人隔着烛光互相凝视。贺敏敏看了看他一身西装笔挺，还夹着领带夹，正是结婚那天的打扮。再看了看自己穿着的皱巴巴睡袍，嘴巴一撇，心想早知道就不换衣服了。</p>
“我们有一顿没来得及吃完的饭，我想在今晚补上。”</p>
江天佑举起酒杯，蜡烛折射的光线映在玻璃杯上又照进他乌黑的眸子里，像是眼睛里点了一盏灯。</p>
灯光摇摇晃晃，贺敏敏觉得自己没喝酒就已经醉了。</p>
录音机里放着钢琴乐，贺敏敏不是李婉仪，听不太懂，却也晓得这是一支温柔缠绵的曲子，像是一对男女正在互相倾诉清肠。</p>
贺敏敏低下头，桌子底下的一只手把棉裙的裙摆捏得皱起。</p>
她的心别别别跳个不停，既期待又惶恐。</p>
她又不是木雕泥塑，这段时间江天佑怎么对她，她又是怎么和他相处，贺敏敏心里自有一笔账。</p>
姆妈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夫妻就是冤家。不是他欠她，就是她欠他。要么是这辈子欠的，要么是上辈子欠的。这辈子欠多还少，下辈子还要继续做夫妻。哪天还清了，就是独立两个人了，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河，对面相逢不相识。</p>
到如今，她和江天佑之间的关系和一开始说好的“桥归桥路归路”已经歪了十万八千里。现在是他欠她的钱，她欠他的情，拉拉扯扯，牵丝攀藤，彻底说不清了。</p>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从“合作伙伴”关系，一步步地走进了正常男女关系的状态中呢？</p>
“敏敏，从我们正式认识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半年了吧……”</p>
江天佑拉过贺敏敏的手。他的手干燥温暖，让她心安。贺敏敏记得自己的阿爸也有这样一双温暖的大手。</p>
“虽然顺序反过来了，不过我还是想问问。贺敏敏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和我谈恋爱么？”</p>
江天佑深情款款，他轮廓极深，烛光照耀下像是混血儿。</p>
“我……”</p>
贺敏敏刚要回答，只听得录音带突然发出“吱”地一声，浪漫的古典乐戛然而止。</p>
“燕燕也是太鲁莽，</p>
有话对婶婶讲。</p>
我来做个媒，</p>
保侬称心肠，</p>
人才相配门户相当。”</p>
随着两声“笃笃”的梆子声，一曲悠扬的《燕燕做媒》响起。两人瞬间从欧洲维也纳金色大厅来到了上海郊区，眼前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癞蛤蟆在小溪中蹦跶不停。</p>
江天佑的面孔发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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