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俗女物语116
贺敏敏想起来了，这封信和户口簿、粮票、水电单子一起，放在五斗橱最下面的柜子里。</p>
虽然说贺家名义上的一家之主是贺健，但他从来都是个甩手掌柜，既不管钱也不管账，根本不会打开那个柜子。魏华谨记自己媳妇的本分，婆婆不放权，她当然也不会越俎代庖。至于贺敏敏，更加不会去碰。</p>
所以那个看起来人人都可以打开的柜子，倒成了一个隐藏秘密的绝佳之地。若不是贺敏敏为了和江天佑结婚偷摸去找户口本，贺健和郑小芳的往事恐怕会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p>
姆妈早就知道了郑小芳这个人，知道了阿哥和她的往事。她为了让儿子留在上海，留在自己身边，隐瞒了退信的事。让贺健以为郑小芳彻底对他死心了……</p>
“我没想到会害了她，害了你哥，也害了你……我真的没想到啊。”</p>
两道眼泪沿着蜿蜒的面颊留下，贺家姆妈想不明白，她出于一个做母亲的私心随手做得一件小事，竟然为贺家埋下了一个长达十几年的炸弹，牺牲了唯一女儿的幸福。</p>
戏文里唱得不错的，这种就叫做现世报，不嫌迟来不嫌早。</p>
“阿天，我知道你们两个……”</p>
在同福里见到郑小芳和她的弟弟郑翔，老太太稍作推算就想明白了贺敏敏临时换夫的秘密，还有新房衣柜里的那个铺盖是怎么回事。</p>
贺家姆妈心痛万分，又觉得对不起江天佑和好婆。</p>
“姆妈，我会对敏敏好的，一辈子对她好，我发誓。”</p>
江天佑抢在她前头说。</p>
“我发誓，敏敏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江天佑要是对不起贺敏敏，让我五雷轰顶，死无全尸。”</p>
怕老太太不相信，他当下举起右手赌咒发誓，贺敏敏想拦都没拦住。</p>
“好，好孩子……敏敏交给你，我就放心了。”</p>
贺家姆妈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他们两人的结合是阴差阳错，但是她看得出来，江天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会是敏敏一辈子的依靠。</p>
“姆妈……”</p>
贺敏敏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p>
“敏敏，答应姆妈……你，你……”</p>
贺家姆妈似乎也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经来到了最后的时刻，她一把握住贺敏敏的手，眼珠子凸出。</p>
与此同时，心电监护仪的数值疯狂下降，急促的滴滴声像是死神来临的预告曲。</p>
“帮姆妈照顾好家里……不要让，不让贺家散了，啊？”</p>
老人的眼底已经翻出了棕黄色的死气，嘴巴大张，只等着女儿的一句承诺。</p>
“啊？”</p>
颤抖的声线像是被胡琴拧紧的琴弦，下一刻就要绷裂，戳得贺敏敏心痛如绞。</p>
“姆妈放心。贺家不会散，只要我在一天，贺家永远不会散的。”</p>
贺家姆妈歪掉的嘴角在这一刻恢复了正常，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眼睛里那一点光芒却暗了下去，最终成为两点朦胧的灰色。</p>
“姆妈，姆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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