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俗女物语168
“那我再说得明白一点吧——李伯伯还有一个月就要退休了吧，你觉得耿恩华对你的态度，还跟过去一样么！”</p>
这句话像是一颗子弹，精确地击中了李伯昭的心脏。他面孔发青，背靠墙壁，抿着嘴巴一言不发。</p>
贺敏敏最会察言观色，见李伯昭面沉如水，目光闪动，晓得再说下去反而画蛇添足。转身下楼。</p>
过了许久，李伯昭长叹一声，缓步走回病房。</p>
站在病房门口，隔着蓝色的帘布。李婉仪正拿着块毛巾轻轻轻轻擦拭母亲的额头。擦着擦着，突然匍匐在病床边哭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p>
李伯昭吸了吸鼻子，退回到走廊里，抬头叹气。</p>
夜里吃饭的时候，为了婉仪的事情他和妻子又起了争执。这样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他们两个争论的话题早就从女儿女婿该不该离婚，变成了他们两个该不该离婚。</p>
“李伯昭，你以为我就受得了你？你是厂长，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你伟大，你光荣。你看不得别人受苦，却把全天下的苦都让我一个人吃了。</p>
“你以为我这三十多年过得什么日子。要不是看在婉仪的面子上，我早就跟你离婚了！我忍到现在是为了什么？”</p>
“现在说这些有意思伐？我说过了，等我退休了，就会好好陪你。补偿你这几年的辛苦。”</p>
“怎么没意思？你说你要补偿我，怎么补偿？还说什么陪我，说到头，还不是让我来服侍你！”</p>
老妻正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突然间脸色发紫，捂着胸口倒了下去。</p>
李家伯伯吓得六神无主，急忙打传呼给女婿，耿恩华却说在外头有事。他连打十几个传呼，这才好不容易把这个女婿请到医院。人虽到了，却满口怨言。</p>
李伯昭忍不住回想起耿家的那些亲朋好友们来上海看病，哪次不是他叫人车接车送，又请专家，又住特护病房，安排得妥妥帖帖。</p>
两相对比，叫人心寒。</p>
李伯昭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冰冷的荧光灯管，心想难道自己当了大半辈子干部，从来都舍小家为大家，坚信了一生先人后己的原则，都做错了么？</p>
到了次日凌晨，眼看各种仪器上的指数都稳定下来，李婉仪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踩着虚浮的脚步走出病房大门，一时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李伯昭忙上前搂住她的肩膀。</p>
“阿爸？你在这里坐了一晚？”</p>
李婉仪看着父亲眼眶下一片青紫色，心疼地问。</p>
“刚才打了一个瞌冲。”</p>
李伯昭扶她坐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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