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俗女物语175
出校门时，已经是漫天云霞。李婉仪先弯到小菜场买菜。</p>
李家姆妈出院当天，李婉仪直接叫了部差头把姆妈接到自己的出租屋里。眼看两人都不回家，李伯昭又气又急，却没有一点办法。</p>
提着小菜，李婉仪往车站方向走。突然从一旁的小巷子里窜出一个黑影，拉住她的手一个劲往巷子深处拉，李婉仪吓得尖叫起来，转头一看，更是汗毛倒竖。</p>
“你怎么在这里！”</p>
“婉仪，我有话跟你讲。”</p>
耿恩华蓬头垢面，一身衬衫皱皱巴巴，和半个月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下巴上胡子拉碴，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里盛满了不甘和怨怼。</p>
怎么能不怨呢，本来以为再熬几天，熬到丈人退休，熬到升副处长的调令下来，自己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可以彻底扬眉吐气，把一家老小接到上海来享福，再也不用看李伯昭那个老甲鱼的脸色了。做小伏低这么多年，等得不就是这一天么？</p>
现在可好，什么都没有了。前途，工作，连老婆都没有了……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多少心血和稠缪统统成了一场幻梦，这让他怎么甘心？</p>
“我和你无话可说，你放开我！”</p>
李婉仪拼命抽回胳膊。</p>
“婉仪，你跟你阿爸说说，我们离婚归离婚，工作上的事情他还是要帮我的。我是冤枉的呀。”</p>
“跟我爸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已经不是厂长了。”</p>
李婉仪冷笑，“你要求，也应该去求新厂长。”</p>
耿恩华打死不承认抄袭郑翔的报告，因为证据不够充分，厂里一时半会儿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先按照停职调查来处理。他本来想着老丈人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晓得局里竟然直接空降了一位新厂长下来——那天在李伯昭办公室里坐着的两个青年“技术员”，其中一个是即将到任的新厂长，另一个是局里派下来的人事专员。他们低调前来，原本是为了交接工作提前到仪表厂来了解情况，结果全程目睹了“抄袭报告事件”。</p>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厂长到任，第一把火就点在了耿恩华身上。不但要肃查这一次的抄袭事件，从耿恩华进仪表厂开始，工作这些年所有上交的工作报告、研究成果，乃至评职考评成绩，甚至历年报销表格和病假单都要重新翻查。</p>
“你阿爸当初是怎么跟我讲的？他说为了避嫌，让我和你离婚。我听他的话，离婚了，然后呢？”</p>
耿恩华拽住李婉仪的胳膊不放，一定要让她给个说法。</p>
“别以为我不在厂里就什么都不晓得，厂子里一群小人打我小报告，说我坏话。你爸怎么不管管？他是要逼死我么？”</p>
“别人打你小报告跟我爸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平时做人太差。这次不过是墙倒众人推而已。”</p>
李婉仪冷笑。</p>
听郑翔讲，仪表厂里那些人早就看不惯耿恩华，他抢别人功劳的事情也不止这么一回。过去看在李厂长的面子上，大家不好发作而已。如今上面既然要查，他们当然要趁着机会吐吐苦水。</p>
于是有人伸冤理枉，有人则落井下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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