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俗女物语191
黄生听到自己吸气的声音。他先是久久地，久久地望着江天佑的面孔，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脑海里似得。接着一点点地垂下脑袋，嘴唇颤抖，面如金纸。</p>
咯哒，咯哒，咯哒，桌上英式风格座钟的时针一个劲地往前跑，发出的声响敲打在屋内每个人的心头。</p>
江天佑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黄生，眼睛瞬也不瞬。黄明奕紧张地咽口水，黄娇芝咬着下唇，面无血色。一旦爹地承认这人是他的儿子，就意味着他能在家产上分一杯羹。</p>
所有的人都在等，等黄生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然而他却失去了往日的杀伐果决，说一不二，几次欲言又止，把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p>
江天佑低头，看着黄生那张不断翕张，却吝啬到一个字都不肯吐的嘴，看着他游移闪烁的眼神。那颗被拉到喉咙口的心脏，一寸寸、一寸寸地沉了下去。与此同时，一团冷气从鼻孔溜进嗓子眼，把五脏六肺都被冻住了，甚至连肚肠都跟着一起痛了起来。</p>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p>
一个认可么？</p>
一个解释么？</p>
一声忏悔么？</p>
然而这又能代表什么呢？</p>
可以弥补他童年里无处安放的孺慕之思么？</p>
可以让被辜负一生，受尽苦难的母亲复活么？</p>
又或者，这个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男人和他的子女一样，都认为他今天到这里来，是来接受施舍的，摇尾乞怜的？</p>
江天佑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惊得黄家人同时望向他。</p>
看到他们如出一辙的目光，江天佑越发觉得可笑。</p>
他后悔了，他今天根本不应该到这里来。</p>
他不想要任何答案。</p>
任何答案在三十年的光阴面前，都苍白无力，且毫无意义。</p>
这个色厉内荏，毫无担当的男人没有资格审判自己，更没有资格审判他的母亲。</p>
想到这里，江天佑豁然开朗。</p>
看到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江天佑突然之间转身离开，黄家兄妹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p>
随着大门“砰”地一声关上的声音，两人齐齐看向父亲。惊讶地发现他们宛如天神一般的父亲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多岁，就像是只被放了气的大布口袋，肉眼可见地干瘪了下去。他的喉管无意识地发出一记浑浊的啸声，像是绝望的悲鸣。</p>
在某些地方有着非常默契的兄妹俩蹑手蹑脚地离开，留黄生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套间客厅中默默舔舐伤口。</p>
“佢真系爹哋个仔？”</p>
黄娇芝忍不住问。</p>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爸爸的儿子。不过看起来有一点很明确。”</p>
黄明奕笑了笑，看似憨厚眼神中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狡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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