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薄冰第116章 急转直下心狠手辣120
斟酌道：“要看殿下指的何事……若是寻常事，数百人没什么问题，若是大逆不道之事，十余人也难。”</p>
朱定燿死死盯着他：“十余骨干更好！”</p>
朱常汶后退一步：“殿下意欲何为？”</p>
朱定燿神色阴沉：“事到如今，已经不作他想了。”</p>
“我府在山上水里，还有千余人，本王交给了黎山王。”</p>
“王府官吏、兵丁只要给足财物，总有跟咱们走的。”</p>
“往北！投身鞑靼，改头换面，部落之身开府建制，积蓄实力，等待天时！”</p>
这事也是有先例的。</p>
北方诸藩，天天有宗室投身鞑靼，混口饭吃，什么代藩、晋藩，多了去了。</p>
他如今不过是要带资入股罢了，不算稀奇。</p>
时局变化太快，他已经预感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p>
但，他是想得好，可朱常汶听罢，立马原地蹦了起来！</p>
看疯子一样看向这位岷山王。</p>
岷府上次造反两天就被平定了，如今还有脸邀他重操旧业，痴傻了不成！</p>
这般想着，朱常汶勉强笑道：“殿下，我还是不习惯北方吃食，还是改头换面，去民间做个百姓吧。”</p>
宗藩此前被处死的宗室，多有贿赂钦差、太监，假死脱身的。</p>
亦或者消息灵通，提前遁逃，隐姓埋名的。</p>
岷藩此前分明就是这么做的，他来岷府，就是这个目的，弄个身份往做个安生百姓就是——怎么能拐到弃国弃家了呢！</p>
朱定燿没工夫跟朱常汶来回拉扯试探。</p>
他没有听从朱定炯的话，选择将黎山王府卖了摘干净自己，而是谋划反戈一击，还遣人刺杀朱希忠，如今已然没有退路了。</p>
造反这种蠢事，祖上前车之鉴，他也知必然没机会。</p>
但却不能坐以待毙，除了遁逃，已然别无二选！</p>
朱定燿按住朱常汶肩膀，冷声道：“按辈分，我是你叔祖父，论爵位，你也得俯首称臣，我算你半个君父。”</p>
“方才的话，你若是愿从，你我还有一份君臣情谊，若是不愿，就休怪翻脸不认人了。”</p>
裹挟他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将这位吉王的儿子竖起来，事后也能让吉王吸引朝廷的视线，给他争取多些时日。</p>
他正这般想着。</p>
咔嚓。</p>
正殿大门应声而裂。</p>
朱定燿的手还搭在朱常汶肩膀上，二人维持这个姿势，呆立当场。</p>
只见乌泱泱一群锦衣卫撞破殿门，鱼贯而入，将两人围在中央。</p>
“咳咳……”</p>
一声咳嗽在殿外想起，继而是车辙响动的声音。</p>
朱定燿阴沉抬起头，果然见到朱希忠捂着口鼻，缓缓进入殿内。</p>
身后的朱时泰拿着一条白绫，趾高气昂：“你们这些这王那王，金木水火土轮圈转的，名字简直一模一样，我完全分不清。”</p>
“例外的是，我就记得您岷王殿下。”</p>
“当日在黎山王府，您说早晚要杀了我父子，我父说早晚回来了结岷府之案，我就心心念念，想着看到底是谁说话算数。”</p>
他将手举过头顶，锦衣卫会意关上殿门。</p>
朱时泰看向朱定燿，晃了晃手上的白绫：“殿下，如今看来，还是我父一诺千金啊！”</p>
朱定燿目光，在锦衣卫身上扫了一圈，最后才落到朱希忠的身上。</p>
这幅情境，他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p>
好快！</p>
昨日听闻人还在长沙，竟然就杀到他府上来了！</p>
他下决定遁逃，已经足够斩钉截铁了，没想到还是没来得及。</p>
哎……朱定燿叹了一口气，这是被东安王拖累了啊。</p>
事到如今，他也不挣扎。</p>
只是站直身子，将仪态调整了一番。</p>
他莫名想到那位岷藩祖辈，造反的广通王，东窗事发之际，是何种心情？</p>
反正，朱定燿如今心中很平静。</p>
许是王府第二次闹锦衣卫的缘故，也或许是知道眼前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缘故，他总归是没了第一次的暴怒。</p>
心平气和。</p>
他也不理会朱时泰，只看向朱希忠，从容道：“本王上次弹劾你的奏疏还在去京城的路上，没想到成国公又再度擅闯王府。”</p>
“不知国公今次又所为何事？”</p>
朱希忠摇摇头：“黎山王受你指使，豢养匪盗，事涉谋逆大案。”</p>
“匪贼甚至还是世庙命令诛杀的朱定燇。”</p>
“且不说殿下遣人刺杀我的事，只是这两条，谋逆造反、欺君罔上，就已是死罪了。”</p>
“自然是为罚罪而来。”</p>
朱定燿沉默半晌。</p>
听到黎山王这几个字，就知绝无侥幸。</p>
他想了想，竟是将此事以及自己的下场抛诸脑后，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p>
开口道：“成国公，本王即便是豢养盗匪，可无论是打家劫舍也好，还是无意间臂助了朱英琰杀害张楚城也罢。”</p>
“这些小事，往常至多也就削俸三年而已。”</p>
“如今不过皇帝或是内阁一念兴起，改了主意，你就鞍前马后，赌上身家性命，要手刃一位亲王。”</p>
他顿了顿，神色愈发不解：“皇帝如今是没有亲儿子封王，才任由你糟践亲王。”</p>
“等他有了儿子后，什么福王、忻王……届时他想为亲王正名，国公必然首当其冲。”</p>
“朱希忠，你不怕国公府受此反噬吗？”</p>
要是逮去京城，由三法司会审，内阁拟票，司礼监批红也就罢了。</p>
朱希忠如今就靠着诏书上一句“便宜行事”，就行此僭越之事。</p>
御史会放过他？科道会视若无睹？肆意妄为，皇帝难道会对其放心？</p>
更别说还有日后宗室兔死狐悲的反扑。</p>
如此种种，真不怕国公府一朝破灭？</p>
朱希忠再度轻咳两声，强行将口中腥甜咽了下去。</p>
先是看向朱常汶，和蔼道：“我去过吉藩了，你父很好说话。”</p>
“看在他配合的面子上，你先回去与他道别，再去武昌府领死。”</p>
朱常汶面如死灰。</p>
被锦衣卫拖拽着，架出了殿外。</p>
而后朱希忠摆了摆手，朱时泰立刻会意，缓步拿着白绫走上前去，站在岷王面前。</p>
岷王点了点头：“稍待。”</p>
话音一落，竟是转身从侧室取出冠冕，一丝不苟穿戴在身上。</p>
又理了理身上的服饰、玉器。</p>
才一掸下摆，随意地撩起头发，露出脖颈，展在朱时泰面前。</p>
朱时泰跃跃欲试，一手捏着一头，绕到岷王身后。</p>
白绫及身，朱定燿立刻双目凸出，脸色涨得通红。</p>
但他仍然死死盯着朱希忠，等着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p>
片刻过去，朱定燿双手下意识扒拉着脖颈上的白绫，太阳穴鼓起，双腿已然抽搐起来。</p>
朱希忠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言不语。</p>
直到殿内再无动静，朱时泰擦了擦汗，蹲下身子摸了摸气息，才确定地点了点头。</p>
朱希忠自己推着轮椅上前，再度确认了一遍。</p>
他看着岷王怒睁的双目，想了想，俯身伸出手，为其合上。</p>
也不管岷王已经不能再听见，朱希忠终于回答起了方才的问题。</p>
喃喃自语道：“今上登基前后，全然仰仗锦衣卫行事……”</p>
“世人都说锦衣卫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你说，能否钻入人心呢？”</p>
“李氏、张居正、高仪等人，能有我一半了解今上，就算有洞彻人心之能了。”</p>
“这般窥视帝心的机会，我都还能看错人，国公府……就亡得不冤了。”</p>
声音很轻，却在殿内回荡不止。</p>
朱时泰愕然抬头，看着这位名为“忠”的父亲。</p>
失语无措。</p>
朱希忠突然侧过脸，迎上他的目光，带着笑意捏了捏儿子的手：“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忠。”</p>
“好好看，好好学。”</p>
说罢，他推着轮椅兀自朝大殿外而去。</p>
朱时泰慌忙赶上，把着轮椅推了起来。</p>
只剩下岷王殿下，孤零零一具尸体，横陈殿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