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俗女物语145
见江天佑真的拉开门要走，她一把扑上他的后背，从后面围住他的胸口。</p>
泪水落在江天佑的后脖颈上，烫伤了皮肤似得疼。</p>
“他死了，遗嘱上写房产和股票都给他前妻。我只拿到一笔现金……他的前妻和孩子把我赶出来。”</p>
江天佑低下头，闻到从后方传来洗发水的香味。</p>
他记得她过去用的是红色瓶装的蜂花，贺敏敏原本也是用的这款，后来改用海飞丝。然而素珍如今头上的味道，已经是全然陌生了。</p>
……</p>
“贺小姐，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兼合伙人。”</p>
三个人站在走廊拐角处，赵霞指了指身边的男人，“冯仁，冯先生。”</p>
贺敏敏也没想到那么巧，会遇到赵霞他们也在此处谈生意。</p>
精致到头发丝的男人伸出手，贺敏敏轻轻一握，惊叹于他掌心的柔软。她想起姆妈说，男人的手如果小而绵，肯定赚大钱。又想到江天佑两双蒲扇似的大掌，早年打架斗殴，如今切菜炒菜，手心手背都是硬邦邦的。一摸就晓得，天生劳碌命。</p>
“冯老板，侬好。”</p>
“我哪里算什么老板。贺小姐折煞我了。”</p>
冯仁的上海话有些洋泾浜，却也不算难听。他介绍说自己是温州人。不过外婆是上海人，从小教他讲上海话，可惜学了那么久开口还是不像。</p>
“蛮好的。要是让我学说温州话，肯定洋相十足。我听人家说，抗日战争时期，温州话被当做军事密码使用。”</p>
贺敏敏想起从小在弄堂里听到的传闻。</p>
“是有这么个说法。”</p>
冯仁的瞳孔颜色极浅，像是玻璃弹珠，“贺小姐有空么？不如到包厢里说说话。都是些做地产生意的朋友。”</p>
“我陪着客人呢，还有同事在。”</p>
贺敏敏眨了眨眼睛。</p>
“那就下次吧。”</p>
冯仁低头笑了笑，镜片后的桃花眼旁挤出几丝浅浅的细纹，显示他有点年纪。然而配上脸庞上的两个深深的酒溏，竟透出几分小姑娘似得羞涩。贺敏敏心头“咯噔”一下，心想这位冯先生一定有不少红颜知己。</p>
盖女人这种生物怪来兮，有些人找男朋友，仿佛是在找阿爸，为得是从他身上填补缺失的关爱。还有一部分人找男朋友，倒像是在找儿子，用来倾泻自己身上用不掉的母爱。后者往往比前者更加惊心动魄。</p>
冯仁这样又精致又成熟的人物，大概率是两者兼得。</p>
两人交换了名片，冯仁的抬头是“天耀房地产咨询有限公司”的总经理。</p>
“刚开业不久，来上海讨口饭吃。”</p>
“冯先生客气了。”</p>
贺敏敏记得老法师可是把他们叫做“炒房舰队”的。</p>
冯仁看了贺敏敏的名片，笑着说，“说不定下次再见到贺小姐，除了 BP 机号码不变，其他的都换了。”</p>
贺敏敏笑笑不答。</p>
……</p>
“我现在不住曹家渡。姆妈过世后，我哥把房子处理掉，和那个女人一起住到鲁迅公园那边去了。”</p>
素珍吃吃笑，“怕我要分姆妈遗产，一见面就开始吐苦水，说厂里效益不好，说家里两个小囡房子不够住，吃完晚饭就不留宿了。后来我讲在锦江饭店订了房间，是长包房。马上就不吭声了。滑稽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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